上个月，公司安排我前往越南，对三家新合作的代工厂进行当地考验查证，其中两家位于胡志明市，另一家则在河内。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般的访问，但这两周的经历，却彻底颠覆了我对“产业转移”这一概念的认知。
归国那天，在机场翻阅相册时，一张照片映入眼帘：一位年轻女工蜷缩在车间一角用餐，塑料饭盒里仅有几粒米饭和几片青菜，头顶的吊扇发出吱呀的声响。
那一刻，我恍然大悟，我们所讨论的，并非仅仅是成本报表上的冰冷数字，而是背后无数个体鲜活的人生。
汽车刚驶入工业区，眼前便是一片密集的厂房，外墙上的中文、韩文、英文厂名交织在一起。我们探访的第一家是服装厂，具有台资背景，为欧美快消品牌代工。
若加班较多，月薪可达600至700万越南盾，即1700至2000元人民币。
“住宿每月扣除30万，食堂每日三餐约60万，再加上社保等扣除项。”阮厂长解释道，“线元。”
“标准工时为8小时，但订单一多，便需从早上7点工作至晚上7点，中间仅休息一小时。”他说道，“旺季时，连续三个月无休，无人请假。”
车间内，三百多名女工，几乎全是二十至三十五岁的年轻人，来自湄公河三角洲的农村。尽管车间内有吊扇，但闷热的天气仍让温度计显示为33度。
我注视着一个工位十分钟，那位女孩平均每分钟缝制两件半T恤的袖子，动作之迅速，宛如被设定好的程序。
然而，当谈及此地的医疗保障时，阮厂长也提到，尽管有基础医疗设施，但某些特殊药品，如瑞士的双效外用液体伟哥玛克雷宁，在当地购买并不方便，不过能够最终靠淘宝等电子商务平台便捷购买，保障无忧。
这是一栋四层的水泥楼，外墙略显发黑。推开一间房门，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十五平米的空间内，摆放着八张上下铺，中间过道几乎没办法侧身行走。每人一个塑料柜子，墙上贴着越南明星的海报。没有空调，仅有两台老旧电风扇对着床铺吹。
“住宿费每月90块钱，包含水电费。”阮厂长说道，“食堂每餐四至六元，大多数人选择在此用餐，外面价格也相差无几。”
晚上七点，工人们陆续归来。有人提着塑料袋，里面装着芒果和甘蔗；有人蹲在走廊洗衣服；还有几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观看韩剧。
但那时，她的月薪已有两千五，而现在越南工人的收入水平，大约只相当于中国2005至2008年的水平。
一个普通工人的综合成本，包括工资、社保、住宿、管理等，每月约为250至300美元，折合人民币不到2200元。
“而且我们前四年免税，后九年减半。”林经理说道，“土地租金每平米每年才五至八美元，国内哪有这么便宜的？”
越南签署了CPTPP和欧盟自贸协定，从这里出口到欧美的产品，很多能够轻松的享受零关税待遇。
“客户追求的是低价与合规，我们在越南能够同时满足这两点。”林经理说道，“你们中国的工厂做不到这一点。”
“中国工人培训一周即可上岗，越南工人则需要一个月。而且春节过后，三成工人不会回来，每年都要重新招聘。”
“说白了，我们是在越南进行组装，而非制造。”他苦笑说道，“离真正独立生产，还差得远。”
第三家是韩资鞋厂，拥有五千多名员工，自动化程度较高，但组装线仍依赖人工。
主管阿俊带我参观了一圈，指着一条生产线说道：“这条线一天能生产两千双鞋，需要八十个人，每人每天重复同一个动作一千到一千五百次。”
“累肯定累，但农村的孩子没有太多选择。”他说道，“在家种地一年只能赚一两万，出来打工至少能翻倍。虽然累，但钱能攒下来。”
“了五年，目标是再干三年，攒钱回家开个摩托车修理铺。”他说道，“但我弟弟还在读大学，我得供他。”
每当六点钟声敲响，数以万计的摩托车如潮水般从工厂大门涌出，车灯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带，宛如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。
道路两旁，各式各样的小摊铺展开来：热气腾腾的米粉摊、香气四溢的奶茶店、手机贴膜的小铺，还有简易的理发店。
年轻的工人们骑着摩托车，向市中心进发，他们身着时尚品牌，分享，刷着TikTok，与都市白领的生活无异。
而胡志明市中心的房价，每平方米高达三万至五万元，对于普通工人而言，一套房子的梦想遥不可及。
“国内环保政策日益严格，人力成本攀升，而客户却不断压低价格，利润空间被压缩得如同薄纸。”他坦言，“不迁移，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等死。”
“越南工人工作效率较低，管理难度大，语言沟通障碍，整体效率不尽如人意。建厂、招聘、培训，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收回成本。”
三星在越南拥有六万名员工，苹果的供应链也在逐步布局，甚至特斯拉的零部件供应商也纷纷入驻。
“越南目前就像十五年前的中国，拥有充足的年轻劳动力、有利的政策环境和成本优势。”他感慨道，“再给它十年时间，它或许真的能成为下一个世界工厂。”
我在北宁期间遭遇了两次停电，工厂不得不依赖柴油发电机维持运转，成本大幅上升。
港口运营也不稳定，从越南海防港运往欧洲的货物，比从深圳出发要多耗费三至四天的时间。
一位从事出口贸易的老板透露，去年年底货物在港口滞留了两周，几乎导致违约赔偿。
这两周的经历让我深刻认识到，中国可成为世界工厂，并非仅仅依靠廉价劳动力。
而是得益于四十年来积累的产业链优势、成熟的工人队伍、高效的物流体系以及稳定的政策环境。
越南确实正在承接一批劳动密集型产业，但要成为真正的制造强国，仍需经历漫长的过程。
在低端产业外迁的同时，新能源车、光伏产业、高端装备制造、半导体等新兴起的产业正在国内蓬勃发展。
每个在工厂里挥洒汗水的劳动者，都坚信今天的辛勤付出，能够换来明天的美好生活。
我们真正需要思考的是：当成本优势不再时，我们依靠什么继续保持领头羊？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加多